2011年12月12日 星期一

001《藥地炮莊・總論上》

001《藥地炮莊・總論上》

墨歷山樵集

春浮行者蕭伯升孟昉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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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傳曰:莊周嘗為蒙漆園吏,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著書率寓言,無事實。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楚威王幣迎為相,莊周笑曰: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入太廟,欲為孤豚,豈可得乎?我寧遊戲污瀆之中自快。

Δ【眉批】

張天如曰:莊子說主客有無,以反正,梗概見于史遷一傳。後世善言莊者,無以加也。

愚曰:蠶室暢其父志,正是忍辱菩薩。覽此遊戲污瀆自快,悲何如耶?又曰:子長以實事殺活自適,了休以虛言剽剝自適,都是傷心人,所以一語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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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談愍學者不達而師悖,乃論六家要指曰:天下一致面百慮,同歸而殊途。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陰陽拘而多畏,然序四時,下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無功,其事難盡從,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墨儉而難遵,其強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苛察繳繞,然控名責實,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無不為,其術以虛無為本,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朽,時便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群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窾。窾言不聽,奸乃不生,賢不肖自分,黑白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复返無名。神者生之本,形者生之具。不先定其神形,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談以老、莊、楊為道家,此段已盡莊子之旨。夫道德、陰陽、名、法、儉,皆聖人之用也。一陰一陽之謂道,惟明于繼善成性者能用之,豈拘日者占忌耶?聖人兩端用中,表其貫混闢之公理而已。人情勞之乃安,安乃肯勞。備萬物而載以熏之,隨人自用其長短,而不能逃其範圍,功至大矣,治最要矣。諸子或偏言內、偏言外,大抵緩于表明正理,而急于自受用、利時勢耳。)執遷手曰:周衰,孔子修舊起廢,至今五百歲。有能紹明之,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遷序《春秋》而表《禮》立極:至備,情文俱盡;其次,情文代勝;其既,復情以歸太一。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堅白同異之察,人焉而弱。擅作典制褊陋之說,入焉而望。暴慢恣睢、輕俗為高之屬,入焉而墜。繩衡規矩,則不可欺。然而不法禮、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能慮能固,加好之焉,聖矣。故尊孔子《世家》,而老、莊、申、韓同《傳》其作《孟荀傳》,有云亡國亂君,不遂大道,而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莊周等,又滑稽亂俗不可訓。故曰莊子散道德、放論,明其有正論在也。

Δ【眉批】

文中子曰:史談善述九流,知其不可廢而各有弊也。安得長者之言哉?通其變,天下無弊法;執其方,天下無善政,故曰存乎其人。安得圓機之士,與之共語九流哉?安得皇極之主,與之共敘九疇哉?

鄧潛谷曰:漢人質學,各有從入,即父子異同不諱。觀談受道

論于黃子,故《六家要指宗道,遷宗春秋》。論者以先黃老後《六》訾遷,非其質矣。

三一曰:遷若得父旨,可免蠶室。

施下之曰:周南病泣之命,紹明《六經》。人之將死,其也善。

虛舟曰:談欲論著舊文久矣。人無執見,所謂儒,指漢初儒;所謂道,正指神明之聖。

儒;所謂道,正指神明之聖。

愚曰:遷既尊孔子《世家》,而以許由人《伯夷列傳》,非信莊子乎?中以顏夭壽問天,正是莊子遣放。而末收顏淵附孔子,知遷之心乎?匹夫統君師之道,六家歸於素王,明矣。然各容專門,而統於中正。談執遷手,何嘗不尊孔子哉?

履曰:象數、《詩》、《書》、《禮》、《樂》,皆《禮》也,中皆《易》也。無方有方,各執一見,聖人合《易》、《禮》而貫之。遷以《禮》、《春秋》,用勤儉名法,而載陰陽自然之道。非感蠶室鉗鎚之恩,,能捨命根而發揮,以畢其孝思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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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君平作《老子指歸》,引《莊》曰:任車虧,子行之,及其傾覆也,顛高谷,千人不能安。卵之末剖也,一指摩之,及其為飛鴻也,奮翼雲,繳不能達也。胎之能乳也,一繩制之,及其為牡也,網不能禁也。虎也執群獸,食牛馬,戟不能難也。故漣滴之流,久而成江海。小蛇不死,化為神龍。積微之善,以至吉祥。小惡不止,乃至滅亡。又:我之所以為我者,豈我也哉?我猶為身者非身,身之所以為身者,以我存也。而我之所以為我者,以有神也。神之所以留我者,道使然也。又曰:道之所生,之所興。始始于不始,生生于不生,存存于不存,亡亡于不亡。又曰:夫饑而倍食,渴而大飲,熱而投水,寒而火,所苦雖除,其身必死。胸不可鑿,喉中有疾不可剝也。蚊虻著面,不可射也。蠟虱著身,不可斫也。又曰:夫日月之出也同明,人之死生也同形,之分也同利,玄之與野人也同容,者之與閉也同事,道士赤子也同功。凡此者,其中異而外同。非有人,莫之能明。又曰:夫陰而不陽,萬物不生。陽而不陰,物小地之道,必有終,終必有始。又嬰兒未知而忠干仇讐,壯大有識,紿兄嫂。軍得意,下亡虜。窮谿獸,兕虎。其事非易,事然也。(以上諸語,皆書所不載。按《漢・藝文志》,《莊子五十三篇。郭象,定為三十三篇今之所存,特十之四耳。

Δ【眉批】

愚者:得老、莊至深者,其平哉!觀其簾遊寓卜、化人子,此所謂通一不用而寓諸庸者乎!別峰妙高,仰止者誰?

始始于不始,生生于不生四句,非反因耶?我猶為身者非身,又我者道使然,亦反因耶?且問如何是公因?

既然如此,何以折中?若不折中,是鑿胸剝喉了也。

其中異而外同,緇素得出否?

當返初耶?當錮之使返耶?不能錮之,遂聽之耶?當明其初、、後善之事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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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雄曰: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槌提仁義,絕滅禮樂,吾無取焉耳。又:或問:莊周有取乎?:少欲。鄒有取乎?曰:自持。至周罔君臣之義,衍無知于天地之,雖鄰不覿也。

Δ【眉批】

莊中大戒,非罔臣。衍非無知,乃慎到耳。溫公、子固取揚,正謂折衷孔子。平子、康節服之,謂其知《易》故也。簡紹芳、焦弱侯辨其不莽,何嘗不與紫陽同護宮牆哉?骨髓得深幾,皮亦須護。各取其所平心乃知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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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曰:人生天地中,身者陰陽之精氣也,性者五行之正性也,情者遊魂之變欲也,神者天地所以馭者也。言生則物無不壽,推死則物無不夭。小則萬物莫不小,大則萬物莫不大。故以死生為一,是非為一條。別則鬚眉異名,合則體之一毛也。彼《六經》之,處分之教也。莊周之云,致意之辭也。大而臨之,則至極無外;小而理之,則物有其制。世之好異者,不顧其本,各言我而已矣,殘生害性,還為仇敵,目視色,耳聽聲,而不待心之所思,心奔欲,而不顧性之所安,故疾萌而禍作矣。至人恬于生則情不惑,靜于死則神不離,故能與陰陽化而不易,從天地變而不移,生究其壽,死循其宜,心氣平治,不消不虧。(笑翁曰:籍悼魏晉而薄湯武,猶之廣武也。司馬昭宜不喜此歎而乃護之,何耶?正惟其寓莊以達生,而大語藏怒笑,故遮得人眼耳。沈作結《寓簡》曰:司為昭歎阮籍至慎,蓋諷在位,使不敢言也。擅國者皆深畏天下,議論長短發其機。)

Δ【眉批】

嗣宗登廣武曰:遂使豎子成名!將笑項王耶?未夢見在。將謂笑沛公耶?更未夢見在。

性、神、生、死,實從《易》來。不標惟心.便掃之耶?今人不能夢見廣武意,何能夢見一條非一條?

合溪曰:不知物有其制,而偏夸至極無外,則窮大者失其居。《孔叢子》:自大而不知其所以大,不大矣。笑翁曰:處分致意太分明,廣武枯椿獵犬尋。生死性情平洽否,不消建鼓說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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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象曰:通天地之統,序萬物之性,達死生之變,而明內聖外之道。上知造物無物,下知有物之造也。莊生雖未之,言則至矣,無會而獨應者也。然遣放,放而不傲。上擊乎三皇,下病痛其一身,則寄言以出意耳。係生故有死,惡死故有生。無係無惡,無死無生。或謂莊子樂死惡生,謬也。莊子之旨,生時安生,死時安死。生死之情既齊,則無為當生而憂死矣。緣于不得已,則所為皆當。故人以斯為道,豈求無為于恍惚哉?君臣父子,雖是人事,皆在至理中來,非聖人之所能為也。生七常必具,故雖區區之身,乃舉天以奉之。一之中,知與不知,相與會而俱矣。

Δ【眉批】

放盡莊矣。莊多忿設巧、自責自毀之詞,而郭注平和,恰是賢智消心用中之妙藥。造物無物,與《易》無體、生無自性同參。

無係無惡,無死無生,三乘有出此者乎?人生七尺,五常必具,知與不知,一體會,緣不得已,所為皆當,《理窟》萬言,有如此易簡者乎?特地拈出,何求無為恍惚哉?正恐未過蘇,依然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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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安道深以放達為非,曰:儒家尚譽,本以興賢也。既失其本,則有色取之行,以容貌相欺,至于末偽。老、莊去名,欲以篤實也。苟其本,則有越簡之行,情理俱虧至于本薄。夫偽、薄非二本之失,而弊者托以自縱也。道有常經,而弊無常情,將如之何哉?(自竹林放達,晏、衍波靡,晉好談莊,遂成故事。庾征西曰:雖云道,長華競。干令升亦恨清,故卞望之、范武子、范宣子對作藥。惟戴安達士高隱,而深惡放達,以禮自處,此其和平之土劑乎!右軍曰:一死生為虛幻,齊彭殤為妄作。此所以破放達之根也)

Δ【眉批】

深于老、莊,而彈琴履禮,此真彌縫柱、漆于杏壇者乎!不則,禮士、達士為仇矣。謝玄修虎安道,迄今劍池儼然,琴音如在,能于此觀戴、謝之授意哉?張元長曰:吾見人作達,見野老忘。此探于讀《莊》者。愚謂安道具決法眼,右軍具超宗眼,有人托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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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希聲曰:老氏道以為,名以為用,無為無不為,而格于皇極者也。楊朱宗老氏之,失于不及,以至貴身賤物。莊周述老氏之用,失于太過,故欲絕聖棄智。申、韓弊于苛繳刻急,王、何流于虛無放誕,皆老氏之罪人也。

Δ【眉批】

《閒居》:天降雷雨,山川出雲。欲將至,有開必先。才智生,烏能禁其不標新以鼓舞耶?流弊不免,識破無妨。

日日梳頭猶有垢,時常櫛沐亦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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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習之《復性書》曰:喜怒哀懼愛惡欲,循環交來。故性不能統,非性之罪也。沙不,水斯清矣。煙不鬱,光斯明矣。不作,性斯統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之不惑者也,寂然不動,廣大清明,昭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言,無不處其極也。其無?雖有情也,而未嘗有情也。百姓者豈其無性?情之所昏,相攻相取,末始有窮,故雖性與聖人不殊,而終身不睹焉。聖人知人之性皆,可以循之不息而至于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于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在行則聞佩玉,無故不去琴瑟,視聽言動,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誠而不息則虛,虛則明,明則照天地而無遺,此盡性命之道也。顏子得之,其余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有淺深,不必均也。子路結纓,心不動也。曾子得正而斃,斯已矣。盂子曰:我四十不動心,蓋其傳也。自廢缺,學者莫能明,是以皆于莊、列、、釋。至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命之道。悲夫!問方,曰:情不生為正思。正思者,無思無慮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于靜也。方靜之時,知無思,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而寂然不動,是至誠也。問:聖人不復為嗜欲渾乎?曰:不復渾矣。妄情滅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虛,覺則無邪,邪安生?伊尹曰:先覺覺後覺,如復為嗜欲所渾,是尚未能自覺也,安能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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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批】

翱之責裴晉公也,:居相位,道不行,忍恥不引退。告退之:公好士,惟于能文章兼附己者無所愛。翱惟其賢,以是不同,訂謂清直矣。退之所聞先以動定,後以智拔,何如耶?晉公云:生老病死,時至則行,何如耶?類不齊,混不得,《圓覺》無取覺者。尚未過此,何能豁然于法作法位之無內外耶?如或茫然,雖覺亦渾。

涉江曰:此是克復真詮,總持佛法正令。晉公、昌黎,不妨才力闊步。若是理深談,終讓習之合竅耳。《會元》曰:李翱謁藥山,山執經不顧。李曰:見面不如聞名。拂袖便出。山曰:何得貴耳賤目?李回拱謝曰:如何是道?山指上下曰:會麼?:不會。山:雲在青天水在瓶。李欣然作禮。且問一雨所膏,得有深淺,本無有思,動靜皆離,莫是雲在青天水在瓶麼?不如拂袖便行,猶是超宗種草。愚者曰: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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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甫曰:罪莊好莊者,皆未嘗求其意也。戰國譎詐陷溺,質樸並散,誰知貴己賤物者乎?莊子思矯其弊,過慮仁義禮樂不足以正之,故是非,齊彼我,一利害,則以足乎心為得也。既以其說矯弊矣,又懼來世之遂實吾說而不見大體也,卒篇舉《六經》以明之,曰:耳目鼻,皆有所明,不能相通。猶百家眾技,皆有所長,時有所用。明聖人之道,其全在彼而不在此。而亦自其書于宋、慎到、墨翟、老之徒,俱為不該不、一曲之士,蓋欲明之言有為而作,非大道之全云耳。身處昏亂之,窮無所見其材,引犧聘,危言以懼衰世。孔子所謂隱居放言者,夷清惠和,皆矯天下者也。矯枉欲其直也,過則歸于枉矣。莊亦曰:墨子之心則是也,其行則非。莊之言獨何于墨哉?不以文害詞,詞害意,善其為書之心,非其為書之說,則可謂善讀矣。此亦莊子之所願於後之讀其書者也。今挾莊以吾儒,悲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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