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秋水篇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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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批】
→宣註。此段發無以人滅天意也。突起一下三疊。鼓舞流宕。文有化工。○論物之神速。推而愈進。惟得天機念深者為愈勝也。然則天下之君。疾而速者。孰如天機哉。天機所動。物莫能傷。是所謂大勝也。彼任人者何為哉。
→詩品。逢逢遠春。以氣言之也。
→歸震川曰。風尚有待於行。目則舉睫千里。然方有所隔。視有所蔽焉。心則一俯仰之間。併撫四海之外。故更遠。
→宣註曰。目與心二喻。獨省文者。葢天機在形迹之外。夔有用足之勞。蚿無用足之勞。蛇所以勝也。蚿有足之用。蛇無足之用。蛇所以勝也。蛇有運之體。風無運之體。風所以勝也。惟無體故似為人勝。而實成大勝。葢至於風而形亦盡矣，目與心之運雖更神。然當身可自喻之。故省文也。
→本乎天者。物莫之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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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一足獸。）ㄎㄨㄟˊ憐（愛也。）蚿（音賢。多足蟲。）ㄒㄩㄢˊ。蚿憐蛇。蛇憐風。風憐目。目憐心（一層進一層。遞相羨慕其神速。○李空同云。雖風之疾。不如目之疾。目又不如心之疾。故可憐也。至淺至近。拈來是道。○林西仲曰。絕頂異解。隨口出之。不顧天荒地老。所謂不可無一。不能有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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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謂蚿曰（設為問答奇絕。）。吾以一足趻（音審）ㄔㄣˇ踔（音卓。跛者行貌。）ㄓㄨㄛˊ而行。予無如矣（言足少運。踔之難也。）。今子之使萬足。獨奈何（何其便也。）。蚿曰。不然。子不見夫唾者乎。噴則大者如珠。小者如霧。雜而下者。不可勝（音升）數（上聲）也（妙喻足繪難顯之狀。足之多。萬者並行。亦如唾之多。大小並下。言皆出於天然。無待於使也。喻中夾喻。文心絕奇。○胡註。尋常瑣屑。卻有如許點化。總緣頭頭是道。妙不可思也。○宣註。劈插一喻奇絕。）。今予動吾天機。而不知其所以然（以不解解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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蚿謂蛇曰。吾以眾足行。而不及子之無足。何也（一足不如眾足之疾。眾足不如無足之更疾。落想俱奇絕。）。蛇曰。夫天機之所動。何可易邪（何可易三字妙。多足者與無足者。皆動於天機而莫能相易。）。吾安用足哉（全不能以己與也。○郭註。物之生也。非知生而生也。則生之行也。豈知行而行哉。故足不知所以行。目不知所以見。心不知所以知。俛然而自得矣。遲速之節。聰明之鑒。或能或否。皆非我也。而或者因欲有其身而矜其能。所以逆其天機而傷其神器也。至人知天機之不可易也。故捐聰明棄智慮。魄然忘其為。而任其自動。故萬物無動而不逍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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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謂風曰。予動吾脊脅而行。則有似也（雖不用足。動脊脅則猶有形似。不若風之運化於無形。）。今子蓬蓬然（有氣無形也。）起於北海。蓬蓬然入於南海（言其疾也）。而似無有（三字入妙。）。何也。風曰。然。予蓬蓬然起於北海而入於南海也（誠然神速。）。然而指我則勝我。鰌ㄑㄧㄡˊ（或作䠓。音秋。踐踏也。楊升菴曰。鰌謂過去。俗說翻筋斗相似。）我亦勝我（任其手指而足踐。不與較量。○舊註。物為指所。按。足所踐。則風不吹使去。陸註。指者引之於前。如曲巷能引風而橫之是也。鰌者乘之以行。如煙塵因風而起。卻先風而飛是也。）。雖然。夫折大木，蜚ㄈㄟ（捲之而飛。）大屋者。唯我能也。故以眾小不勝（指我䠓我。似反不勝眾小者。）。為大勝也（然而恣其天機。不與眾小爭勝。而實無所不勝。斯小不勝而大勝也。○呂氏曰。風以小不勝為大勝。而人目與心之用。其神於風也遠矣。乃不能制萬物之大勝。豈真知哉。）。為大勝者。唯聖人能之（一筆收到聖人。風之化。其即聖之神也。目與心皆渾括於末句中。令人自思。最有餘味。○陸註。說至風而止。不及心目者。風以小不勝為大勝。心亦以無思無為。而神無不照。固可意會。不可言詮矣。故但結一句。曰惟大勝者惟聖人能之。而所謂反其真者可想。更不必拘於形器。而區區然計夫貴殘小大之分。如方術之挾小知。而好辯以求勝。亦明矣。正妙在空中射影。反照入江。不必并將心目一一疏釋。作印板文章也。○林註。心目不著疏解。文如半身美人圖。正於未畫處傳神。奇絕奇絕。○胡評。其來無首。其卒無尾。風之境。已至於聖人。則心目之用。可想見也。）。
Δ
突起五句。如天外飛來。使人驚愕。下面又只分承三項。截然而住。並不及心目二層。驟讀之幾疑文法疏漏。其實心目之用。莫妙於聖人。從風之大勝者。落到聖人。不言心目。而其妙已可想見也。若照上再作問答語。便成笨伯矣。一足者不如眾足者之速。眾足者不如無足者之速。無足而尚有形似。又不如風之無形而自行無稱而尚待運行。又不如目之不行而自至。然目雖不待於行。猶以形用也。心則以神用。而古今宇宙。一注想而無所不周。彼此遞相羨慕。初不自知其所以然。而要皆動於天機也。天機者。用足而動。不用足而亦動。用一足而動。用眾足而亦動。有形似而動。無形似而亦動。不能相易。則轉相憐。開手五句。擲筆空中。已含下無限妙文在內。若徑從夔蚿問答起。平排三項。安得有此崢嶸突兀之姿。若在三項問答之外。再申解心目兩層。又安得有此變幻離奇之致。借風之自狀者拍合聖人。謂眾小不勝為大勝。勝以天。非勝以人也。不求勝人而獨以天。勝風之神速。其即聖之功能乎。結處暗收心目。在無字句處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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