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咸炘誦老私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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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經》大義易明,而全文不可盡通,已詳言之於《二鈔》矣,第不免於講,故不能無所筆,校勘訓詁之語,馬氏《覈詁》已詳,雖不可盡從,自可就其本以別擇之,吾已別錄校定正文以便誦讀。近儒是正文訓,其精確者固已昭然,馬書具載,不必重錄。今之所筆,止在義理,偶涉校詁,亦必有關於義理者。前人說此書者多矣,韓非明解之,莊周暗解之,淮南既明說復暗說,皆最可信。雖韓非有訓義牽強,淮南常衍說支離,《喻老》多權詐之言,《駢拇》《胠篋》多恣肆之論,要其有所傳承,非後人所及。魏、晉人說今存者少,多泛然言道,於本文無所發明,趙宋人說今存者多,每強貫其不可貫,然皆有精於名理之語,非元、明後人所能言,今皆擇而錄之。其文義本易明則說雖善不錄,學者固可讀王弼注、高延第《正義》(二書最穩)及彭氏《老子集注》、焦氏(老子翼》(宋人說善者已具)、楊氏《老子古義》(韓非、淮南及漢人說已具)也。(奚侗《集解》,校正不如馬詳,而要處畧具,訓義平穩,少支鑿,亦一佳讀本。)說是書者凡有三弊:一則是書語本渾該而說者僅舉一二事,反使人狹視本文,此古今人之所同,林希逸《老子口義》說“故大者宜為下”句曰:“此句乃一章之結語,其意但謂強者須能弱,有者須能無,一書之意往往如此,解者多以其說喻處作真實說,以故失之。”林氏說是書每以為喻,雖亦有過,然足以示人不當執一事以盡之也。一則語可兩解,而說者以己意附之,此名、法、權術之所以皆託於老也。《淮南·齊俗訓》曰:“世各是其所是,而非其所非,是於此而非於彼,非於此而是於彼,世之所謂是非者不知孰是孰非。老子曰:‘治大國若烹小鮮。’為寬裕者曰勿數撓,為刻削者曰致其酸鹹而已矣。”觀此可知漢世已歎其難說矣。一則語本平實而說者推之使高,擊之使深,此則宋人所獨有,以莊子、釋氏超越之言附會老子,焦氏所錄者此病尤多,凡若此者,今皆不錄。今所詳者惟在於難通易謬之際,前人說俱不安不通而吾別有見則記之。前人之誤,亦不一一辨也。其別無所見者,則仍闕之而已,章次仍姑從舊本。庚午五月十四日 始筆,二十成。
【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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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解老》曰:“(凡引《韓非》,從王先慎《集解》本而更加校之。)凡理者,方圓、短長、麤靡、堅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後物可得道也。故定理有存亡,有死生,有盛衰。夫物之一存一亡,乍死乍生.初盛而後衰者,不可謂常。唯夫與天地之剖判也俱生,至天地之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而常者無攸易,無定理。無定理,非在於常,(按此句意反,非字有誤。)是以不可道也。聖人觀其玄虛,用其周行(即後文“周行而不殆”。),強字之曰道,(道,路也。用周行之義。)然而可論。(此句與下不貫,可道者則非常矣,疑上文“非在於常”四字在此。)故曰道之可道,非常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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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韓非說“不敢為天下先”一條亦言理,又一條今本無其正文,亦說道,今並錄而加釋之,以明道理二字之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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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物之有形者,易裁也,易割也。何以論之?有形則有短長,有小大,有方圓,有堅脆,有輕重,有白黑。短長、大小、方圓、堅脆、輕重、白黑之謂理,理定而物易割也。故欲成方圓而隨其規矩,則萬事之功形矣。萬物莫不有規矩,聖人盡隨於萬物之規矩,故曰:'不敢為天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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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者,萬物之所然也,(王先慎曰:“然,可也。”按疑當作所以然。)萬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言既成)道者,萬物之所以成也。(故曰:
“道生之”)故曰:'道,理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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