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西 耶穌會士赫蒼璧子拱氏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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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道自證
巳亥春既望適有客來訪客乃中邦通經好古之士兼樂嘉遯
者與我同志每來必索書看斯日適值本會中令訂沙子遺書
在几客請觀余曰予會之例書未同訂不敢示人客曰惟請書
名余曰真道自證客曰是大作否余曰否同會沙子著也客曰
西士題書多以天主聖教四字爲額沙先生不然何也余曰未
深識沙子本意焉敢定斷但愚見擬之其故有二夫聖字係讚
文沙子從遜退不求奪人目惟務服人心不矜其外而但使人
虛玩其內一也又聖字義廣人用之不同故沙子兢兢恐人誤
看不以取題惟俟義理自爲昭揭耳二也客曰美哉斯意也余
曰不以聖題者子既稱之爲美恐以聖題者子又隱以爲非也
吾與子今日少暇請同剖聖教二字何如客曰願賜誨余曰吾
儕所謂聖教者內含三義道理真實有據無妄一也規誡禮儀
一本中正二也道理規誡禮儀三者相貫全具中古以後(中古新民
之事詳沙子本集)天下萬民所當知之事所當立之功能使生者成善
死者得福三也三者少一非西士之所云聖教請觀今世所謂
教者有合此否客曰三者爲準義理精微願明以教我余復曰
子細想應自得也客喟然嘆曰吁佛老二家理無根底事鮮實
據謊談邪術略飾僞善以惑眾三者並無不堪稱教况加之以
聖哉吾熟思之三者吾儒事也謂之聖門非虛讚矣愚見如此
不知尊意以爲然否余曰吾教三義比儒合否須知儒理爲何
請明示我客曰論儒者之於上則欽惟一無對之尊以造化言
謂萬物本以生養言謂民父母以操權言神臨下土福善禍淫
不可欺瞞認之爲天地主宰而稱上帝事之以禮享之以德生
賴之恩佑修身善終齊家治國存義成功死望升天在之左右
同福無疆儒者之於下則視萬物如同根之枝同源之泒視萬
民如同祖之弟同君之臣安務相勸危赴相保由此大公之德
發出爲人公律且因人負欲恆性易敗庶眾易亂作之君師謹
制國法以扶教化保民安治子問吾儒不外是也余曰噫子摹
擬者古儒跡也余雖甚愚古儒要旨得之久已竊問後儒今儒
何如葢秦火之後傳史解經諸書雜說及歷代以來士民之風
百變千態設使孔子復生亦無能總攝而歸成一教子將何以
言之客曰儒學無二古今先後一也余曰自漢以來所謂解經
言道之士取小舍大者有之強文背意者有之紛差異術者有
之以之爲儒誠恐辱羲皇堯舜孔孟之名教也矧以庸士愚民
羣趨於佛老流毒儒門豈能古今同轍哉子何以不明言後儒
與今儒也客蹙然曰儒學本無二經書要理是也自秦火後經
文既缺率皆失序其所存者經之餘耳道理國事又復相參事
繁理簡必待智者方明加之人分清濁心異虛蔽故有註解之
誤異說之昏取遺之失羣趨之蒙也子謂此爲國家之鉅患先
聖之大羞儒人之重病愚亦同悲之而不敢辨若云古儒已亡
愚則不敢言也譬貴教爲極西之教今見西士之德可知西域
之教化迄今未變也特恐不幸而風氣忽靡世道倐變欲情勝
而明德敗殘虐行而窮且亂君臣相欺弟兄相訟奸盜大興異
端紛起守誡者鮮設中士到彼而見曰西國教化大衰風俗大
壞想語雖逆耳誰敢云非耶倘中士必曰汝國十誡今無絕矣
滅矣非徒修士善民即庸愚亦怒而同爭辯焉於此因中國世
風之壞而曰中國古儒之學淪亡其可乎余曰以古今先後分
儒爲二學不宜也以古今先後別儒人可否客曰以此別之亦
何益乎古世之盛士未必皆賢民未必盡良後世至衰士民之
中明善亦不少故究儒人之別莫如以正俗爲分猶可也余曰
可聞其略乎客曰儒之正者約有三等其一勞國勤家趨善避
惡盡慮現世不務身後而懈事上帝意不謀遠心亦缺敬謂之
庸儒但因不信邪而品合善姑列之於正此正儒之下也其二
心知敬畏亦思身後能棄夫邪能勉於德然獨善自安目擊眾
汚旁觀冷嘆斯傷忠恕謂之拘儒但學得於己信行相顧事不
越矩亦可謂之正此正儒之中也其三德進於己力施於人化
之所及祐乃歸乎天化之不及咎乃責乎己一息尚存此志不
懈儒人至此雖未造極謂之通儒正儒之上也余曰庸儒最多
不察而見拘儒有無多少難知至若通儒所謂龍鳳之類常言
常聞終不見跡耳客曰大寶必希然歷代史傳亦有其人也余
曰他日同考可耳今請子言俗儒何如客冷笑曰動洿則起臭
况正俗相對知此鑑彼何須言之汚耳乎余曰嘗聞君子明是
非辨善惡是無非不顯善以惡彌彰孔子刪詩不廢鄭衛亦以
戒淫而存請子言俗以顯彰乎正可也客曰以予言之俗儒亦
有三等一曰不信而行明知異端之非從俗之虛或畏鄉愚言
笑或欲親友相悅務在熱鬧繁文樂於偕俗阿世趂彼昏蒙僭
竊善譽此俗中之鄙儒不信而行者是也二曰疑信而行葢富
貴子壽人之所貪彼聞世傳或禱於神佛而可得或問之卜算
而可定即妄動喜而將信然明德難冺又覺於理不合乍將猛
省而思棄之但心有欲蔽志即昏亂因不審真假疑信相半而
終行邪以討探其效否謂之俗中之昏儒疑信而行者是也三
曰迷信而行質昏學淺沉湎酒色汨沒天良或承先佞佛而不
失建寺之虛功或已冒學名而謬行無知之僞道醉生夢死不
省不察謂之俗中之蠹儒迷信而行者是也余曰噫據子前論
正儒三等足徵儒教今存彼俗儒三等亦何足算也然鄙儒昏
儒猶有儒意從寬而論存之可也若蠹儒夫豈可以儒稱哉客
曰不然譬如採石而定貴賤自分去取若記石類於書集則無
論精粗美惡之品而同登將瓊玉之玩好與碔趺之中材及頑
石之雜質可齊列焉觀此可知俗儒亦屬儒類子若厭其亂儒
學將重言以責之無不宜焉若必謂之無儒而滅儒則不可也
夫俗儒三者之中孰不知蠹儒爲甚今問之詩禮古經信之否
夫俗儒三者之中孰不知蠹儒爲甚今問之詩禮古經信之否
必答曰信問之儒釋道三教何如彼中或有云二氏之非道或
答云三教都好必將以儒教爲先又設問之曰天子下詔云儒
經佛經不許兩立存一滅一任官選定爾意何從必答云存我
儒經何須間疑耶又設問曰經言仁義孝弟忠恕禮讓諸德比
之迎佛燒紙建醮作齋爾等以爲何如必云仁義諸德爲先乃
修齊治平之道不可離也佛事在後隨人私行又設問之曰經
言上帝神臨下土不可欺瞞賞善罰惡可敬可畏可望其祐爾
等以爲何如必云誰敢不敬上帝不畏上帝乎順者存逆者亡
上帝所絕佛不能救何須問也此不拘士子即稍通理者既問
以彼必答以此請子遍試萬一有不然者不徒謂非儒士恐非
人類也由此而觀謂儒學古有今無已滅已亡不亦誤乎嗟夫
吾中國此時之失多也寧發惻隱助之遷改甚勿攻其所未有
之病可耳余曰吾儕航海而來本欲濟人但良醫先究病症審
其輕重然後可擇藥定方今余所問皆由此意若疑問太過惟
請恕之客曰切問思辯何厭深刻但吾明知我古儒亦未亡也
其要明著乎經書欲解經書所未及但以名理爲師以真實爲
主聖門例也今子以爲何如余曰據子高論可知上古東海西
海統一正道也但上古不過當時之教至後世實爲不足客曰
子云上古之教至後世實爲不足何也余曰先有古而後有新
夫有新愈可以明古則新既明古更顯古道之至後世爲不足
自有新之當從也客曰從新而吾正儒猶能存乎余曰譬之孔
子有云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言二代禮雖美當周
之世孔子即謂不足從矣矧生於近世但固溺遠古而欲實求
大道之全可乎則必繼以新之所當起發而集大成焉自郁郁
而美備矣斯泰西利先生所云天學沙子所云真道及聖教他
書內紀所定當知之事當行之禮是也客曰所言當知當行之
書與禮謂何余曰其事奇而不怪緣乎正情契乎正理甚合乎
時勢之急需也禮簡而不敝本於誠敬無涉虛妄正人內外有
益國是人心也子容遲可細見之於厥書吾今獨約指書中之
旨所云承舊起新將使古今先後聖學相繼續成爲一統二元
此中意奧事奇非人意想之所及則非由人私謀得出全係造
物主宰前定應期已頒改元之旨故謂之新命凡人違之任其
勤行嚴修究竟德不能精功不能成福不能真也葢子與父臣
與君以順爲貴若子逆父意即傷其心雖美饌鮮衣禮儀盛備
仍當受責無孝可旌矣又如臣不遵旨則違君命雖能赴湯火
輕死生終必遭懲創爵焉得加乎嗚乎世上父母國君尚有定
律不可不事以順造物主爲萬民之大父天地之大君豈反無
其律耶雖認之而不事以順非大誤也哉今或以俗儒好佛老
而背逆或以正儒溺遠古而不從雖有不同皆歸不順而責有
不重者乎即或人有託以不知爲詞者亦不能也譬之朝廷下
頒詔旨有司奉傳士不讀其文民不究其意倘干犯而入法欲
辭以不知孰肯聽耶况既得覽沙子詳告切諭乎書內載造物
主改元之新命昭然明顯固然確徵若人終不遵依而至欺藐
造物之大君其罪屬明知故犯斯懲罰更嚴將何以能釋也哉
於是客大省悟因晚別曰望書訂完敢請賜教余諾送出次日
獨居悉追敍論爰筆志之
康熙五十八年歲次巳亥三月中浣遡
天主降生一千七百一十八年
泰西耶穌會士赫蒼壁子拱氏撰
康熙五十八年歲次巳亥三月中浣遡
天主降生一千七百一十八年
泰西耶穌會士赫蒼壁子拱氏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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