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叙】
記余總角時聞先君子言易私心慕之迨受書至加我數
年學無大過則竊疑易之言不專爲卜筮也奈時與願違
自紅巾之變而四方不靖余地朝夕紛擾先君子雖有傳
本俱已冺滅以故荏苒一生無所師授竟不知易所言何
事去歲之秋李懋老忽詢余曰學易乎余曰未也懋兄言
易之妙不可不讀時余方爲小集數種未竟弗遑也今歲
二月前集粗輯成帙乃始取易一讀之則不觧猶之往日
冷咽陽燧不呵及在精囿若文字刑聖人草有令人不可
余曰易之不可及在精微若文字則聖人豈有令人不可
知者哉即終不觧亦當終卷因竟讀之比欲終篇微覺如
有欲動者焉于是再一讀之及求蘓傳程傳及諸家所說
韓康伯註及孔穎達正義叅閱之因疏其所知誠以暮年
讀易既不能深入而廢卷輙忘始識余之意非謂能觧易
也迨三讀之而所疏者改竄欲半四讀之而更覺其難也
未竟而舐犢之戚暮年遭此不幸（考家秉公次子若桐是年卒）于人世
事一切廢棄迨既事之後而憤欝無聊姑以此書消遣因
取前所未竟者閱之則精神頓喪情趣不挕不能復措一
語始分卷而輯之以爲聖人之言既有所記不敢廢也是
余之讀易也嗟乎余以逾六之年使知讀易讀而又不能
竟則余之於易葢終未嘗讀也然則讀書亦有命耶雖然
易之理微矣即竟讀亦終不能觧也余故謂易不可不讀
惟易不可讀非不可讀正謂不能讀也易之言曰一陰一
陽之謂道又曰陰陽不測之謂神唯其道也是以神也必
其能窮神也乃以謂知道也此非可以文字口耳求之也
且試以六爻言之夫六爻八卦之定體也然可以象分而
不可以辭盡使文王與吾夫子爲之必當各有說而不必
其同即周公雖爲之亦不過取其意之重者非謂此爻辭
之外必再無可以說此爻者也余觀諸家之說易不過就
爻辭曲觧而猶有不能盡通者焉况能因卦索爻因爻索
義暗合于聖實見如周公之所云云者哉至若以身爲易
不假蓍筮而自能與造化符則更邈乎不可幾矣然則自
夫子而後讀易者亦不數數矣余之所疏者不過于字句
之中偶得其彷彿於彷彿之中偶味其一二語以爲處世
無聊苟且寬譬之地不敢故異前人亦不敢盡踵前人要
以言吾之所明而不敢拾人之所暗是故與程蘓及諸家
之說強半牴牾又如六爻分應之說則概不敢從謂經文
無顯迹而大義且更有不合者要以實未見其然不欲作
違心之論亦不必自以爲是也名之曰八卦餘生葢余既讀
易而疏之夢中有授余以此名者覺而不識其所謂易者
以此八卦畢余之餘生耶亦或以此未死之餘生知有所
謂八卦者耶抑或別有所指者耶但既有所授之則不敢
不以是名之以俟之將來終有所騐其所謂者亦未可知
也
永樂十一年癸巳初冬之望潛溪居士鄧夢文自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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